一、事件概況與各方反應

綜合媒體報道：3月13日晚，央行下發緊急文件叫停支付寶、騰訊的虛擬信用卡產品以及條碼（二維碼）支付等面對面支付服務。3月15日，《21世紀經濟報道》又爆出央行日前向多家機構下發《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手機支付業務發展指導意見》草案征求意見，擬對第三方支付轉賬、消費金額進行限制，規定個人支付賬戶轉賬單筆不超過1000元，年累計不能超過1萬元；個人單筆消費不得超過5000元，月累計不能超過1萬元。支付賬戶月收付金額累計超過5萬元或資金余額連續10天超過5000元的，支付機構還應留存個人客戶的有效身份證件的復印件或者影印件。草案擬規定，支付機構不得為金融機構以及從事融資、理財、擔保、貨幣兌換等金融業務的其他機構開立支付賬戶；同時，不得為客戶辦理支付賬戶的透支和現金存取，以及融資、擔保業務。此前有媒體報道，近日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建設銀行都調整了互聯網快捷支付轉入的額度限制，力度最大的直接從無額度限制調整到單日不超過5000元。

針對虛擬信用卡及條碼支付被叫停，騰訊官方回應稱，已經在和央行緊急密切溝通，只是需要向央行完成一些報備的工作，會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報備的事項，讓一切恢復正常。支付寶通過官方微博回應稱，是“暫停”不是“叫?！?，支付寶和余額寶使用一切正常。中信銀行回應稱，該行與支付寶和騰訊分別研究推出的網絡信用卡均處于測試階段，尚未上線運行。將嚴格遵守監管機構的監管要求，進一步加強相關產品的合規性和安全性的評估工作及正式推廣前的測試工作，完善產品的管理制度，控制風險，以保障廣大客戶的合法權益。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副司長周金黃表示，央行對金融創新一直持鼓勵態度，暫停相關業務主要是出于對保護消費者權益和風險防控等方面的考慮，意在更好地促進互聯網金融行業的健康發展，并非針對某家企業。與傳統金融業務相比，二維碼支付、虛擬信用卡等業務涉及不少新技術、新流程，很多方面目前的既有規則并未涵蓋，存在一定風險隱患，央行需要對此有進一步研究。針對市場對央行保護銀聯的質疑，央行官員3月16日透露，叫停虛擬信用卡、二維碼支付業務，并非封殺互聯網金融，更不是為了保護銀聯的利益，主要是出于目前法律體系下，風險防控的監管要求。銀聯回應稱，央行此次暫停上述業務，完全是從保障消費者權益、防范支付風險出發和考慮的。中國人民銀行主管的中國支付清算協會常務副會長蔡洪波18日表示，互聯網金融的創新需要引起足夠重視，其背后如果不能防范較大的風險，是帶有缺陷的創新。二維碼支付在安全性、交易不可抵賴性等方面還有待探討，等相關標準體系等建立以后，鑒定達標后可能還可以做。

針對第三方支付企業規范草案，天弘基金回應稱，這只是一個征求意見稿，：首先，我們希望且認為如此嚴苛的政策可能不會出臺；其次，對于大規模贖回，我們一直有應對措施，余額寶超九成的資金是投向同業存款，而我們目前仍然享受提前支取不罰息。余額寶目前并未受到影響，但市場上情緒波動比較大。支付寶通過官方微博回應稱，已經將相關意見反饋給了央行，并且在密切溝通之中，請大家保持信心與耐心，目前支付寶和余額寶使用正常。

受上述消息影響，3月14日（周五），騰訊跳空低開于581港元/股，盤中一度大跌6%，收盤跌4.08%。與騰訊合推虛擬信用卡的中信銀行A股也暴跌8.26%，H股大跌6.86%。同日，中國股市二維碼支付概念股、互聯網金融概念股也紛紛下挫。如新大陸、證通電子跌停，星網銳捷跌9.99%。3月17日（周一），騰訊股價開盤即又應聲下跌，截至收盤跌去3.1%，報546.5港元，盤中最低下觸538港元。僅僅兩個交易日，騰訊的市值就蒸發了774億港元。

二、媒體專家評論

（一）認為第三方支付企業規范草案若實施將對互聯網金融造成致命打擊。媒體紛紛以“圍剿”“追殺”“擊中余額寶‘七寸’”“澆冷水”等為題報道相關消息。一是對第三方支付企業。英國《金融時報》稱，中國央行周五暫時叫停了虛擬信用卡和二維碼支付業務，給中國互聯網金融踩下了緊急剎車?！睹咳战洕侣劇返确Q，如果屬實，“余額寶將名存實亡”、“第三方支付或積極與第三方支付合作的基金公司將一夜回到起點”?！蹲C券時報》稱，央行擬限制個人支付賬戶轉賬金額，若能實施則是打中了余額寶的“七寸”，足以對余額寶成長帶來嚴重打擊。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認為，如果該草案內容成為現實，將會限制第三方支付機構的發展，互聯網金融產品將會徹底“屌絲化”?！缎戮﹫蟆吩龢I內人士評論稱，意見稿若落地，對第三方支付企業是致命性的打擊。如余額寶的轉入轉出將受到較大的限制，用戶對余額寶等產品的累計申購不能超過1萬元，而且轉入之后不能再提回銀行賬戶，這將大大降低余額寶的吸引力。北京高華證券認為，潛在新規旨在明確區分三類支付牌照/機構的業務范圍，確保新的支付技術具備必要的安全和合規程序如防范洗錢等問題。如果新規實施，可能放緩互聯網金融增長，其中包括余額寶等網絡T+0貨基，因為潛在的月/年交易額上限可能限制投資者通過支付寶和財付通等網絡支付機構進行轉賬的能力?！稄V州日報》援引第三方支付企業人士評論稱，該意見要求所有款項只能用戶轉賬和消費，不能提現，這等于完全封殺了O2O商業模式，第三方支付純粹淪為了電商內賬戶。平安證券認為，如果該規定真的落地，對于國內第三方支付機構來說，無異于一記殺手锏，不過市場還不必對此過分解讀，畢竟目前還只是草案階段，未來第三方支付機構可能會抱團反擊，最終按照原文落地的概率不大。二是對電商業?！柏斝戮W”稱，過去對第三方支付就有限額限制，但一直執行不善。這次在銀聯和銀行的壓力下，再次提出強化限額管理。若果真發布并要求嚴格執行，對目前第三方支付乃至整個電商業都將是重挫。三是對P2P平臺?！柏斝戮W”表示，目前大多數P2P網貸投資人都將P2P平臺是否擁有第三方支付賬戶，作為一個最基本的篩選指標。新規若實施，將改變絕大部分P2P借貸網站的轉賬方式，對P2P整個行業影響重大。

（二）上述第三方支付企業規范草案是否應該實施引發巨大爭議。

部分觀點支持出臺，認為有利于防范風險。一是從技術安全角度出發，《華爾街日報》稱，這是央行在權衡支付平臺對個人數據造成的風險問題。香港《信報財經新聞》稱，據《2013 中國手機安全狀況報告》指出，去年360互聯網安全中心共監測到Android 用戶感染惡意程式9747萬人次，較2012年增長了88.3%，平均每天惡意程式感染量達到26.7 萬人次。且第三方應用市場及各種論壇仍然是惡意程式傳播的主要途徑，占比超過60%。這個“第三方應用市場”顯然應該包含第三方支付在內。人行今次對于第三方支付的刻意收緊，其小心設防其實并沒有大錯。“大智慧”援引消息人士評論稱，微信信用卡、支付寶當面付、二維碼支付等支付方式不走銀聯通道，相當于擾亂了以前的銀聯支付體系，不方便監管?！兜谝回斀浫請蟆贩Q，業內人士表示，線下POS是鋪設專線的，風險相對可控。此外，線下支付有一整套成熟的機制，對消費者的保護也較為完善，但線上這方面目前還存在不足。北京高華證券認為，潛在新規旨在明確區分三類支付牌照/機構的業務范圍，確保新的支付技術具備必要的安全和合規程序如防范洗錢等問題。英國《金融時報》稱，從業務合規性以及潛在風險考慮，作為牽頭互聯網金融監管的核心部門，央行對上述明顯涉嫌違反現有管理條例的做法予以叫停，于法于情，都可以理解。此外，央行也強調僅是“暫時停止”此類業務，在對風險作出更完善的評估后，也可能對這類業務亮起綠燈?！耙回斁W”稱，這此舉將迫使第三方支付平臺拿出更高標準的安全防范體系。二是從結束互聯網金融“野蠻擴張”角度出發，《第一財經日報》援引支付公司人士評論稱，支付機構的發展在某些方面也與央行的預期存在偏差。央行希望第三方支付機構能夠更多地在金融基礎設施缺乏的地方提供支付服務。但牌照下發后的這幾年，支付機構卻在搶占發達地區的市場?！渡虾ＷC券報》稱，兩大支付巨頭的二維碼（條碼）支付業務被暫停，更大的可能性在于，監管層將會對互聯網支付、線下收單兩個市場進行明確區分，試圖通過技術手段來融合兩個市場的做法將不被認可。這個政策意圖可以從近日支付清算協會向支付機構征求意見的《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和《關于手機支付業務發展的指導意見》中清楚地看出來。英國《金融時報》稱，此次叫停預示著中國互聯網金融業的“野蠻”擴張即將結束。此前，各家互聯網企業紛紛趁著監管空白“跑馬圈地”，對傳統金融領域的滲透越來越深，但這種“進犯”看上去已經觸及到了監管者的底線。于是，急劇擴張的互聯網金融和謹慎的監管者之間，發生了第一輪交鋒。“中國廣播網”稱，一直懸在半空的央行“監管之靴”正一只只落下，互聯網金融將進入“規矩時代”?！白C券時報網”稱，有業內人士表示央行幾乎采用一刀切的方式來限制，這是近5年來首次出現的收緊信號。

部分觀點質疑監管新政可能打擊創新保護壟斷。一是質疑央行有意保護銀聯壟斷“奶酪”。中金公司認為，這些新業務完全架空銀聯，導致銀聯的利益受到損害，動了銀聯的奶酪是暫停的主因。在傳統的線下收單業務模式中，發卡行、收單行（主要是銀行、銀聯商務和第三方支付企業）、銀聯按照7:2:1的方式分成；而在線上收單模式中，刷卡手續費僅有發卡行和收單行（主要是第三方支付企業），銀聯完全被架空。而二維碼等支付方式本質上是用線上方式來做線下收單業務，銀聯的利益受到極大損害。宏源證券研究所副所長易歡歡表示，這一波互聯網金融的大熱還是源自移動互聯網、大數據、電商的滲透讓消費者形成了爆發性的需求。既得利益者是發現原有的體系這么脆弱、原有的客戶壁壘如此之低，客戶、數據、資金、信任在不斷流失是最恐怖的。英國《金融時報》稱，虛擬信用卡將促進支付寶和財付通O2O(Online To Offline)閉環的建設，推動線下支付向線上支付轉移，而此舉將損害到中國傳統線下支付巨頭——銀聯的利益，這才是央行此次出手的主要原因。如確實如此，那么中國央行最終將如何處置這類產品，將被視作中國高層推進金融改革決心的一塊試金石?！膀v訊財經”援引業內人士評論稱，央行對互聯網金融的發展一直持開放態度。此次出臺這樣的文件，必然是受傳統既得利益者的壓力。銀聯更像是央行管轄的直屬企業，當銀聯與第三方支付企業發生沖突時，央行抉擇難免受影響。隨著第三方企業壯大成長，第三方企業和銀聯碰撞會更多，央行將更為難，如何用改革之手突破利益之手是央行需要解決的問題。“路透中文網”稱，一家股份制銀行信用開中心負責人表示，虛擬信用卡確實違反了信用卡業務當中“親簽親訪”的底線，但這是銀監會的規定，而此次叫停該業務的卻是央行。從風控角度講，虛擬信用卡的額度最高只有5,000元。背后的運營商又具備大數據模型，而且為用戶授信前，運營商肯定還要查詢用戶的征信情況。因此信用風險并不大。二是質疑此舉與央行鼓勵創新的表態不符。易觀國際高級分析師張萌等指出，該草案對第三方支付行業帶來的震撼強烈，不符合央行支持第三方支付企業創新的監管原則?！缎戮﹫蟆吩谌街Ц度耸吭u論稱，“說好的鼓勵創新哪去了？”互聯網金融這樣的新興業態，不可能沒有風險，但是因此過度強調風險，就會將我國金融創新扼殺掉。金融問題專家趙慶明表示，是到了該清晰甄別風險的時候了。銀行面對競爭需要有平常心，銀行和互聯網企業應通過合作謀取共贏，不要讓開放心態成為一種表態。財經作家余豐慧認為，央行自己沒有“研究”清楚就一刀切叫停，這是對創新的扼殺及守舊保護。三是質疑轉賬、消費限額規定過死?！兜谝回斀浫請蟆吩Ц豆救耸吭u論稱，對數額設限，央行的初衷應該是，將支付機構個人支付賬戶往小額消費賬戶上去定位。但在當前這個時代，這點額度根本不夠用?！睹咳战洕侣劇吩炒笮偷谌街Ц稒C構總裁評論稱，目前的草案對于第三方支付過嚴，對支付機構做金融等業務會有很大影響。目前三方機構正在通過各種方式加強與人民銀行的溝通，爭取把這個（轉賬額度限制）改掉，讓其有更大發展空間，在保證風險底線的情況下創新。福建省電子商務協會相關人士表示，隨著近年來民眾網購習慣已經漸漸養成，就目前來看，單筆5000元限額確實偏少。

（三）建議對互聯網金融監管運用底線思維。宏源證券研究所副所長易歡歡表示，建議監管層運用底線思維監管新技術，在運營的過程中調整糾正問題。安全始終是個相對詞，真正的安全在于攻防之間、復雜業務場景之間的不斷優化和改進，否則拍腦袋的安全體系其實最不安全。騰訊、阿里等新業務的出臺應該經過長久的設計和試驗，監管層應該在運行的過程中發現問題再及時優化和改進。新技術環境下匹配行為監管理念的應該是監管系統的大數據化智能化，而非硬邦邦的大棒子。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郭田勇認為，任何監管首先應保護公眾利益，而且余額寶目前風險尚可控，呼吁多給余額寶們一些生存空間?！奥吠钢形木W”稱，無論如何，技術帶來的變革不可逆轉，任何試圖維持現有格局的舉措都恐怕不過是權宜之計。面對勢不可擋的互聯網金融，監管當局還需盡早出臺切實具體的監管政策和相關時間表。